等我回到外公家,母亲已坐在桌子边上,换上了干干净净的雪青色的连衣裙,头发也梳得整整齐齐,跟从前一样神清气爽。
“你好些了吗?”我问她,心里有丝莫名的胆怯。
她可怕地瞪了我一眼,说:“过来!你又跑哪儿去了,啊?”我还没来得及回话,她已一把揪住我的头发,抓起桌上那把又长又韧的刀子,用刀背狠狠打了我几下,直到刀子从她手里滑落了。
“捡起来,给我……”
我拾起刀子,放到桌上。母亲推了我一把,我坐在了炉阶上,我战战兢兢地打量着她。她从椅子上站起来,慢慢地挪到角落里,在床上躺下,用手帕擦脸上的汗水。她的手已经不听使唤,两次无力地垂落在枕头上,手帕只擦到了枕头。
“水……”
我从水桶里舀了一杯水。她费力地抬起头,咂了一小口,用冷冰冰的手把我推开,深深地叹了口气。然后,她望了望屋角的神像,又瞧了瞧我,嘴唇微微翕动,像是要挤出一丝笑意,长长的睫毛慢慢地盖住了眼睛。她的两肘紧贴在腰间,手慢慢地移向胸口和喉咙。脸上渐渐蒙上了一层阴影,逐步渗入到脸庞深部。枯黄的皮肤绷紧了,鼻子变尖了,嘴巴奇怪地张着,但已经没了呼吸。我拿着杯子,在母亲身边不知站了多久,望着她的身体渐渐僵硬,脸色渐渐灰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