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时候却动了那个留学生怜才慕色的心,附着素君的耳朵说:“兄弟回到中国,没有多时,这些门径都摸不很熟。素君你可有法儿?
我们同去会这娉娉一会。”素君笑道:“我在这上面不甚内行,你是知道的。你如要去,我指引你一个人,前日我们在一处吃酒的那个姓娄字铁夫的,你去找他,包管济事。我夜间是不能奉陪,我寓中剩得小女一人在家,是很不放心的。”说着,刚待转身作别,猛又笑道:“我可是气昏了,今日来会你,是有句话要问你的。”那留学生不待素君开口,便拦住道:“你不必说了,横竖都是要办的,不过迟早些。且等各省闹开花了,我们再往上一凑,怕不坐收其效?”素君道:“这怕不行罢?若是各省的人都像你一样的主意,这事还办得成功吗?”(毕竟素君忠厚。所办之事,此时且不说明,留待后文再叙,影影绰绰,煞是好看。)留学生笑道:“你不用书生气罢,我此时且不暇同你议这样的大经济,我还干我的正经事呢。”说着,他早已跨上一辆马车,如飞地去访他的娄铁夫去了。
原来这留学生姓芮名大烈,前在江南陆军学堂毕业,官派至美国留学三年,日前由陆军部咨调回来。年纪还轻,于声色一道,不无过于淘碌。堂堂一貌,猿庞鹤颈,螳臂蜂腰。(形容绝妙。)他别了韩素君,一径寻到娄铁夫家中。娄铁夫现充当个警察官儿,办事极其认真,(此语合与下文参观。)一见芮大烈来,满脸堆下笑容,说:“芮大人难得到这里来走走。番菜馆一别之后,如今是格外发福了。”芮大烈笑道:“谁同你闹这官样儿?我有句话要和你商酌呢。”娄铁夫听了这话,忙将一只耳朵送到芮大烈嘴边,凝神静听。芮大烈道:“请你嘱咐各位管家避一避。”娄铁夫即便喊道:“下去!”那时阶下站的几个警察,齐答应了一声,都退出去了。娄铁夫又笑道:“请你快说罢。彭玉仙那里又有龟奴得罪你了,可是又差遣我替你办一办?”芮大烈笑道:“呸!哪里有人敢欺负我,要你费心?我适才在霓裳听戏,赏识了一个女伶,要想你引我去会一会。”娄铁夫道:“你赏识的是谁?”芮大烈笑道:“你看更有谁好?”娄铁夫道:“敢是金娉娉?”芮大烈道:“一猜便着。”娄铁夫忙掩着两个耳朵道:“免劳下顾罢。那个妮子好不倔强,又有一身好武艺,轻易也不把这些人放在眼里,(数语写金娉娉身份。)还好跑去碰钉子!”芮大烈笑道:“我听见她是到过美国的,如今一入中国,自然仿佛是从西天里掉下一十八层阿鼻地狱,你们这些人就是地狱里牛头、马面一般,她如何肯看得起你们?她若是见了我,或者倒投合起来,也未可知。”(何等自信。)娄铁夫笑道:“不错不错,我一时糊涂了,本来你也是从西天来的,西天的人同西天的人在地狱里会着,怕不是他乡遇故。只是我这本地土著,怎样发遣呢?”(谑语亦自可听。)芮大烈笑道:“你不用同我讲坏话,你依着我办好多着呢,引得我生气,你那门前挂的两扇虎头牌儿,包管吃我敲得粉碎。”娄铁夫也笑起来,说:“好好,我们一路去。”于是又唤两个警察来,说:“你拿我的官衔帖子,到总哨里回一声,说我老爷有些感冒,不能出来巡夜了。”那警察答应了几个“是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