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能因为她是从高处俯视艾伦,也可能因为这天晚上实在太诡异了,她看到一个坐在黑暗中的中年男人(虽然身处玻璃温室,周围有他亲手打造的发着绿光的灌木丛),显得如此渺小。所有东西都一样,都显得如此渺小而脆弱,仿佛是用湿透的纸巾做成的,随时可能坍塌。爱丽丝脑海中飞快闪过自己年轻时的模样——浑身散发着玫瑰精油的香气,带一个背包就能环游世界。她还记得宾尼,记得曾经自己到哪儿都跟着她,记得两人躺在草地上嬉笑打闹好几个小时,记得她们偷吸宾尼妈妈的寿百年鸡尾酒香烟。瞧瞧现在的我啊,她想。我只是一个灵魂的残片,再也不完整。如果宾尼见到我,也一定认不出我来。
当然,爱丽丝也有别的朋友。可她要怎么对她们说呢?那些朋友,那些女人——她推着婴儿车或拎着采买的物品时在街道上遇到的人,洗衣机塞得太满或洗衣粉用光时她帮过一点小忙的人。该怎么开口?“我觉得我的婚姻可能——”可能什么?她的婚姻该用什么词来形容?不是完蛋了。不对。那是什么呢?
不一样了。
不再是她走进婚姻时想象的模样。
然后,她又该如何对那些朋友说,我觉得我儿子可能——可能什么?他到底怎么了?她想起金女士在学校里对她说的话,想起她问的问题。威尔在家里快乐吗?你们生活中有什么困难吗?你们夫妻的关系还正常吗?他在家里当然很快乐!问题出在学校!“威尔以前在学校也很快乐,”气死人的金女士回答,“他总是在笑,总是处在人群的中心,所有人都喜欢他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