儿时的小姑娘不知那每块砖间罅隙都能渗出亲人离世的哀情,悉心认定它的好,十五年以后得知真相,那种蒙昧的悉心成了黑暗中咧嘴坏笑的嘲讽,小时候不曾介意过的老鼠蟑螂作为对家的第一印象,从记忆里最先浮了出来。
好在转念之间,她又想起了外公。
外公和别人家的外公没有区别,都是穿着布鞋驼着背,看人时觑起眼然后再笑眯眯的;都是每日午睡起来写毛笔字,弄得房间里有点与风雅不符的臭脚味的;都是在菜场快收市时才去捡些便宜菜叶,吃点鸡蛋就算奢侈一把的。早晨在公园里打太极的,每一个都是外公。晚上为省电而早早熄灯的,是每一家的外公。
但光咲的外公和别家的外公又有点区别。别人听戏,他听佛音。别人长寿是福,他的长寿是苦。他皱纹里有悲切,掌心中有怜悯,给外孙女扎起的羊角辫要比别人多糅杂几滴老泪,衣衫上的褶皱抖抖索索要比别人多一些阴影。